皂角樹下
春天來了,萬物復蘇,萬象更新,到處呈現春的氣息。
高聳入雲的山頂山花爛漫,青草依依,各種樹木煥發鬱鬱蔥蔥的生機,讓人充分觀賞春的景致。
村裏的那棵存活百年的皂角樹,依然蒼勁,直聳入雲,隨著春季的來臨,枝繁葉茂,碩果累累,春風一吹,傳出唦唦的聲響。讓人記憶猶新,流連忘返。
離皂角樹十米開外,有條五米寬的河流。這條河流不深,河底與水面也就一米多高。那些年,環境沒有被污染,河面波光粼粼,清澈見底。村裏的群眾可以站在岸上,看見河面中央的魚兒遊來遊去。當然,河梯附近有淤泥,有野生的泥鰍,螃蟹和其他種類繁多的動物。村裏的孩子們,會利用不上學的機會,去河裏摸野生的魚,蝦,泥鰍,螃蟹等水產品,然後,拿回家,讓其奶奶或媽媽做著吃。天熱時,村裏的男同胞每天會在河裏洗澡,解暑,納涼。天熱時,村裏的女同胞,也會利用夜色,在河裏洗澡,解暑,納涼。村裏的女同胞,一年四季,都在這條河邊洗衣服。
皂角樹上懸掛的那口古鐘還在,風一吹,古鐘會發出悅耳動聽的聲響,既渾厚,又響亮。
這是一種別樣的聲音,成為當地人一生的記憶。亦是當地在外工作的人魂牽夢繞的物件,腦海裏抹不去的牽掛。其實,當地人這樣做,完全沒有錯,誰不愛自己的家鄉,誰不說自己的家鄉好,誰不思念,牽掛自己的家鄉呢?可以說是一生都揮不去的鄉愁。
皂角樹下的那個圓形碾盤還在,被群眾們擺放在用磚頭壘砌的三角牆體上,總體約一米高,碾盤的四周擺放著四條一米長,半米高的石凳,供群眾們們坐在石凳上吃飯,納涼,聊天。兩個圓體形的石滾,豎著,依皂角樹而立,蒼老,穩健,不失歲月的痕跡,人們也可以坐在上面納涼,聊天,吃飯。
群眾們吃飯時,都會不約而同地端著碗,來到皂角樹下打熱鬧。要說這皂角樹下,應該就是飯市也不為過,絕對是恰如其分。
當然,農閒季節,村裏的成年人,都會聚在皂角樹下下棋,打撲克,打麻將。場面很是熱鬧。當然,農忙時,村裏的男女老少都在莊稼地裏幹活,皂角樹下沒有這樣的景象。
有些時候,村裏的男性同胞們,會準備幾個菜,拎上酒,帶上香煙,坐在皂角樹下,看著風景,喝酒敘舊,拉近感情。
這是多麼美好的時光啊,這是多麼動感十足的畫卷,這是多麼賞心悅目的風景,值得人們用一生的時間去收藏、珍惜和銘記!
那些年,村裏開全體村民參加的群眾會,沒有合適的現場,大多都是在皂角樹下召開。
逢年過節時,村裏許多好事的群眾,抬出家裏的八尖桌,帶著長板凳,在八尖桌上擺上葷素搭配的菜肴,放上酒品和餐具,還有其他的生活用品,群眾們吆五喝六地喝酒,暢談,恭賀佳節。
村裏的群眾遇到婚喪嫁娶,大多都會在皂角樹下,打開場子,擺上酒席,款待客人和村裏的群眾。人們以這樣的方式,大擺酒宴,恭祝婚喪嫁娶。
皂角樹下,還有一項功能,就是青年男女,癡男怨女,夜間談情說愛,情人約會的理想場所。
…………
由此可見,皂角樹下的這個地方,空地大,地面平,空氣清新,又緊挨河邊,成為當地人用途十分廣泛的場所。它的實用價值,無與倫比,不可替代,絕對是一塊風水寶地。

你個鱉孫
有年過了二十四節氣中的立夏,沒到三伏天,儘管天氣炎熱,卻不是太熱。人們的感官,能夠接受這樣的天氣和氣溫。
當地的成年男性村民們,大多都在忙,忙什麼呢?忙著去農村的廟會上買些鐮刀,掃帚,桑叉,磨刀石,麻繩等農具,準備割麥時使用。這裏的成年男性村民,很多年來都是這樣做的。他們也應該這樣做。當然,村裏的婦女們是不管這些事的,有她們每天必須要做的事。
二流子成天好吃懶做,不好幹活,當然,不大注意個人衛生,把家整得跟豬窩似的。
所以,他三十好幾的年紀了,還沒有老婆,也沒有子嗣。
村裏的一些好心人,曾經給他介紹過幾個對象,都因為他個人的問題,沒有把握住而告吹。這不能怪別人,只能怨他自己。
村裏別的男人,都去廟會上買農村農民所需的農具。二流子不幹這些,整天坐在皂角樹下,紮在老年人,女人堆裏,無所事事地陪著村裏的老年人,婦女們天南海北地聊天。
有天早上九點剛過,二流子打了半夜的麻將,顧不上刷牙,洗臉,急忙拿著一包速食麵,還有一茶缸井拔涼水,來到皂角樹下,吃速食麵,喝井拔涼水。很顯然,他是餓壞了。
他在一個石滾上坐下,獨自吃喝了起來。
當時,皂角樹下有四個婦女,分別是張嬸,齊嫂,劉嫂和李嫂。她們四個人,正在有說有笑地做針線活,張嬸在納鞋底,齊嫂在拆兒童棉衣,劉嫂在納襪底,李嫂在上鞋底。
二流子不說話,只顧吃喝,大口大口地吃喝得正丟勁。
突然,李嫂笑著跟他打趣:“二流子,咱這有句老俗語:吃飯不讓人,一口一口進肛門。”
二流子翻著眼看了一下李嫂,開始罵道:“李嫂,你自己說,你說話是誰放屁?”
情急之下,李嫂說:“我說話,是你放屁!”
李嫂的這句話,當時是引起一陣大笑。
二流子笑得扔了手裏的茶缸。
張嬸哈哈大笑地說:“咦,他李嫂,你咋不精咧,他是罵你,你可上當了,你真妥啦!”
劉嫂和齊嫂也笑得前傾後仰。
李嫂笑著說:“情急之下,說錯話了,二流子,你個鱉孫!”
李嫂隨手拈來地上的土坷垃,砸向二流子。
二流子故意地躲閃。
這些人,就這麼說著,笑著,調侃著,時間過得也快。

突然來了一男一女
正當二流子和幾個婦女調侃得正歡之時,有一男一女兩個成年人,各自騎著自行車,帶著一條布袋,稱,來到這些人身邊。
這兩個人不是本地人,是外鄉人,從口音就能聽得出來。
這一男一女在皂角樹下的空曠地帶,紮穩自行車,緊挨著張嬸等四個婦女蹲下。男的掏出煙袋,卷支煙,點上火,一個人“呲哈呲哈”地抽煙。女的可憐巴巴地自我介紹:“大娘,大姐們好,我們倆是兩口子,不是這兒的,都是外省的。只因家鄉遭了災,才出來用銀元換糧食。請嫂子大娘可憐可憐我們這些外鄉人吧!”男的眉頭緊鎖,眼裏都是淚水,女的直接小聲地哭出聲音來。
張嬸戴著老花鏡問:“你們銀元換糧食,咋個換法?”
男的神情專注地看著張嬸,吐字清晰地小聲說:“大娘,是這樣的,二十斤糧食,換一個銀元。也就是說,你給我二十斤糧食,我跟你一個銀元。”
女的放聲大哭,她說:“家鄉遭災,爹娘,兒女都餓死了,就留下我們兩口,這才出來討口飯吃。我們難呢!請大娘,嫂子可憐可憐我們這些外鄉人吧!”
很多時候,女人心軟,女人的心是相通的,尤其見不到女人大聲哭泣,就跟著傷感。
外鄉女這麼一哭,張嬸,李嫂,齊嫂,劉嫂,也跟著抹眼淚。就連平時沒心沒肺的二流子,也跟著神情凝重地歎氣。
外鄉男信誓旦旦地說:“我們給你們兌的銀元,沒有假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們把銀元吹一下,放在耳邊聽聽,都會響。”
外鄉男說著,從上衣左側的兜裏掏出一塊銀元,遞給喜好看熱鬧的二流子,二流子接過銀元吹了一下,放在耳邊聽,果真會響。
二流子認真地說:“是真的,是真的,不信,你們四個聽聽。”
張嬸,李嫂,齊嫂,劉嫂四個婦女,放下手裏的針線活,分別接過銀元,聽過之後,都說不是假的,絕對是真銀元。
張嬸抹著眼淚對外鄉人說:“你們兩口都是外鄉人,家鄉遭災了,都是可憐人,我們相信你們!你倆在這等著,我回家掂二十斤麥子,你們給我一塊銀元。權當是做善事吧!”
劉嫂,李嫂,齊嫂都急忙起身,回家掂麥子,嘴裏說:“你們這些外鄉人出來做生意不容易,您倆在這等著,我們也回家去掂麥子,然後換一塊銀元。”
就連平時好吃懶做的二流子,當時也動了惻隱之心,急忙說:“還有我。你們在這兒等著,我也回家掂糧食換銀元。”他不再說話,行色匆匆地回家了。
兩個外鄉人,蹲在原處一動不動,看著二流子等人離去的背影,互相對視了一下,臉上掛著淚痕,露出了詭異的笑容。那笑,顯得很特別。可以說,就是在場的人,也很難辨別出這兩個人的笑,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大一會兒,二流子,張嬸,李嫂,劉嫂,齊嫂,分別從家拎出來一兜麥子,李嫂說:“你們用稱稱一下,看重量夠不夠。”
外鄉女小心翼翼地看著外鄉男,一臉真誠地問:“孩兒他爹,你看這些麥子,咱稱不稱?”
外鄉男臉上擠出一絲笑意,大聲說:“稱什麼呀稱,沒什麼好稱的,不稱啦!都是父老鄉親,我們還不相信嬸子大嫂,還有這位兄弟!老鄉忙可憐咱,咱得相信老鄉,對得起老鄉!依我看,直接把麥子裝進咱帶的布袋裏得了。這就是將心比心。”
於是,由二流子幫忙,把這一百斤麥子,裝進外鄉人帶的布袋裏,進而,兩個男人抬著,放在外鄉男騎的自行車的後座上。
外鄉男笑著說:“孩兒他媽,這麥子不多不少,剛好一百斤,我這布袋就是最好的稱。”
外鄉女跟著笑了起來。
外鄉男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從上衣右側的兜裏,掏出五塊銀元,分別遞給二流子,張嬸,劉嫂,李嫂和齊嫂。
然後,兩個外鄉人騎上自行車,匆匆忙忙地跑了。

你這銀元是假的
次日早上吃罷早飯,群眾們三三兩兩地來到皂角樹下閒聊。
其中,就有二流子。
二流子在眾人面前拿著銀元賣弄,他說:“大家夥都看我的這塊銀元美不美?”
李四湊上前去,陪著笑臉說:“流子哥,讓我看看。”
二流子說:“光准看,不准摸。”
李四說:“中,我只看,不摸。”
李四仔細看過銀元後,直誇好,他用羡慕的口吻說:“這銀元,做工多精細,無論是形狀,外觀,紋路,凹凸有致,多美!”
蹲在跟前的劉大爺說:“二流子,都說這銀元,吹一下後,放在耳邊能聽見響。你這銀元能聽見響聲麼?我們也想聽聽響聲。”
二流子說:“這銀元會響,昨天我們都試過了。”
李四急忙插嘴:“流子哥,你試試,讓我們聽聽銀元的響聲。”
二流子吊兒郎當地說:“聽聽就聽聽,那它有啥咧!”
二流子急忙用兩個手指甲,輕輕捏住銀元,猛吹了一聲,放在耳邊聽,卻沒聽見響聲。
他顯得驚慌失措,不相信自己,於是,就瞠目結舌地說:“去他娘那逼吧,我們上當了!”
眾人都手遞手地吹過銀元,銀元根本不會發出響聲。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開了:“我們以為二流子拿得是啥寶貝呢,原來是個假銀元!”
當時,二流子,張嬸,李嫂,齊嫂,劉嫂不敢怠慢,一起騎著自行車,打幫去縣城,找銀匠鋪的師傅,鑒定這五塊銀元的真偽程度,究竟是真還是假。
銀匠師傅通過多年的經驗和技術,經過詳細地做鑒定之後,信心百倍地說:“你們這哪是什麼銀元,分明是用鋁做的圓餅,這圓餅棱起一磨就知道了。”
從那天起,張嬸,李嫂,齊嫂,劉嫂,只要有空餘時間,就坐在皂角樹下,當著群眾們的面,罵那兩個外鄉人。
同時,聲情並茂地罵那倆外鄉人的,不光是張嬸等這四個人,還有好吃懶做的二流子。
可是,罵歸罵,說歸說,這些人這樣做,究竟有什麼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