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扶風傳信錄》中說:“ 仲仙北征,伯叔留守故居。”
古人的記錄,像極了當下很多的家庭,一部分兒女遠走高飛,一部分兒女留在家鄉。
從父母的角度看,幾個兒女,分工協作,外頭有,身邊有,就是福氣。
外頭的事業紅火,能夠持續擴張,老家的家業,都沒有弄丟,有人繼承,方方面面都好。
當然,也有一些獨生子女家庭,父母把兒女安排到身邊,依靠祖業就能餘生安好。
換一個角度,從兒女看,就會有一個疑問——父母的安排,兒女都同意嗎?
從時間的角度看,拼命培養了“留守兒女”,也是做父母的失敗。

01
在閉塞的村莊裏,留守的成年人,往往是“軟弱無能”的代名詞。
作為70後的我,出生在羅霄山脈的腹地,去縣城要走四十多裏路。
上世紀,大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去山裏當伐木工,在村裏種地,勉強能夠吃飽穿暖。
這些年,村裏的年輕人,幾乎都外出打工,孩子們也去城裏讀書。
在村裏能夠看到的,就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
老人們靠種地,簡簡單單地活著。這還有一個前提,就是身體健康。
如果村裏有一個三四十歲的人,長期在家種地,大家就會特別關心。大概率,這個人是單身漢,在外頭混不下去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管誰家要娶媳婦,得在城裏有房,在城裏有工作。那些一直混得糟糕的人,選擇了回村,這是不太正常的,背後的原因,也很明顯。
曾經,老父母說:“在外頭混不下,救回來,還有一口飯吃。”現在,父母這樣說,顯得很彆扭,不合時宜。
若是一個成年的女人,回到村裏,還單身,那麼來提親的男人,多半是村裏的光棍。這讓人很難以接受。

02
父母強行把兒女留在身邊,多半是道德綁架的一種。
我的一個親戚,有兒有女。
親戚在老家承包稻田,有一百多畝。收入也還算好。
兒子女兒讀書都很厲害。
親戚對兒子說:“去任何地方讀大學,都可以,要走遠一點,多攢錢。”
回頭,親戚對女兒說:“你就在本省讀書,讀完了就回來考公務員,不行的話,事業編,老師都行。”
女兒高考之後,父母一直盯著,到底要填報什麼志願。反正不能是外省的。
女兒偏要填外省的。
終於,女兒發火了:“你們就怕我去外地混,就怕我嫁到外地……”
明眼人都知道,父母的安排,符合自己的意願,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對女兒是極其不公平的。
憑什麼讓兒子遠走高飛,把女兒綁定在身邊,養老送終?
女兒不也有一個仗劍走天涯的夢?為什麼要遏制?
顯然,父母在拼命留住兒女,不如說父母在拼命留守自己的偏見。
父母的自私,看起來為了兒女好,其實困住兒女的餘生。似乎兒女就應該回報自己,並且回報的方式,是父母喜歡的。
我們從更加長遠來看。
若是父母在鄉下,兒女也不得不跟隨父母,選擇留守。就意味著,孫輩也要從鄉下開始出發,重新把兒女這一輩的路,走一次——在鄉里讀小學初中,去縣城讀高中,去大城市上大學。甚至要從一窮二白,走向富有。
不知是誰,說了這樣一句話:“如果生下兒女是繼承你的‘貧窮’,那麼不生也是一種善良。”
順著去說,如果生下兒女,是為了給自己養老送終,那麼生下的是一個傀儡,而不是自由人。

03
作家紀伯倫寫了一首詩。
你可以給他們你的愛,但不是你的思想,因為他們有自己的思想。
他們的身體居住在你的屋子裏,但是他們的靈魂卻不是。
因為他們的靈魂居住在明日之屋,甚至在夢中你也無法前去那兒探訪。
你可以盡力使自己變得像他們,卻不要設法把他們變得像你。
因為生命不會倒流,也不會駐足在昨日。
你是一張弓,孩子是飛射出的一支箭,射手在無盡的路上看到目標,他用力彎曲你,使箭飛得又快又遠……
父母可以給予兒女很多的建議,但真的不必把兒女捆綁在自己是身上。
兒女射出的一支箭,父母隨時要做好射手的準備。箭走遠了,可以牽掛,可以問候,但沒有辦法撈回來。
若是可以,父母也可以選擇隨遷,而不是強求兒女往回走。
當兒女成年之後,就是另外的一家人了。父母要學會尊重,放手。
當然,不是“留守”完全行不通,而是父母拼命去讓兒女留守,是“強扭的瓜”,不符合兒女的天性。
在一些經濟條件好,有長久產業的地方,兒女選擇了留守,也是比較好的出路。
一些在外頭打拼很累的年輕兒女,願意回到老家發展,這是可以的,符合他們的天性,人生的規律。
比方說,一個打工多年的兒子,到了四十歲,帶著愛人,一起回到家鄉,靠一片果園,過更好的餘生,順便也孝順了父母。
父母和兒女,彼此尊重,彼此成就,適度遷就,從不強求,如此最好。

04
有一個詞語,叫“削足適鞋”:把腳拼命捆紮起來,滿足鞋子的尺寸。
誠然,兒女把自己的夢想捆起來,把餘生的安排放下,來滿足父母的想法,繼承祖輩的東西,是不對的。
作家龍應臺說:“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父母們,拼命托舉兒女去更高的地方,目送兒女去遠方,不必拼命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