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黎明破曉時分，是秉承自律為生活王道的女人每天雷打不動的起床時間。
這個女人叫嚴婕，外企白領。
她在這座城市研究生畢業後，就應聘去了家世界500強的外資企業市場部。
如今三十有餘是部門裏的小領導。
直屬上司是總部的空降兵，對於嚴婕這位從最底層靠自己努力一步一個腳印升職上來的下屬有種莫名的防備。
總會在每個季度的業績考核時，不動聲色給她穿雙外表看上去光鮮靚麗實則擠腳的小鞋。
例如給她位實力雄厚，但難搞到極致的客戶。
所以嚴婕這二年的事業進入了灰色停滯期，她雖然恨得牙癢癢但幾次都強行按下心裏沸騰的情緒，把那份一早就用Word編輯好的辭職信不得不打開又關上。
每個獨自在這座大城市奮鬥的年輕人，無論何時都會有底氣不足的時候。
這座城市宛如個黑洞吸進去無數人的青春和才華，自己變得越來越強大堅固後反手就把困在裏面的人纏得更緊。
讓人日以繼夜地在這個城市奔波勞碌，致死方休。只有極少數的人能抽身而退，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嚴婕當然也不例外，她幾年前貸款買了套安身立命的房子，給自己在這個號稱“寸土寸金”的大城市正式安了個家。
為這事嚴婕光榮的在自己老家成為了人們茶餘飯後談論的紅人，她爸媽走到馬路上都會有人問“啥時去你閨女工作的大城市住住啊？”
她爸媽總是把腰板刻意挺得筆直，然後從鼻子裏重重哼出一個不屑的語氣詞，再用最嫌棄輕蔑的語氣說“大城市有什麼好的？”
然後在街坊鄰居的恭維聲里昂首挺胸地離開。
嚴婕買房時，重男輕女的爸媽一分錢首付都沒贊助。她爸更是說“三十歲的女人買什麼房，趕緊找個人結婚才是最實惠的。”
“男人結婚買房生子才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和你媽得抓緊幫你弟弟買房，他女朋友都上門了。”
因為這事嚴婕和父母的隔閡就此產生，所以她拉下麵子四處借款，湊齊首付買下這套房後一次都沒開口邀請自己爸媽過來暫住。
02
終於有了自己的窩、隨之而來的貸款也讓嚴婕深感壓力，所以她沒有草率辭職的勇氣。
那天臨近下班時她又在直屬上司那碰了個軟釘子，鬱悶地在電腦前偷偷把那份辭職報告忿忿不平打開了欣賞。
仿佛多看一眼，心裏的怒氣就能減少一些。
這時手機微信上突然閃起個紅色圖示，她點開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初戀男友。
兩人已經幾年沒有聯繫了，嚴格算起來應該是大學畢業那年分得手。
也沒啥性格不合，更沒有啥狗血的出軌情節。
純粹就是嚴婕考上了這座大城市高校的研究生，而她男朋友落榜了。
隨後她男朋友在家裏人安排下進了當地的政府機關工作，一開始兩人還打打電話勉強維持戀情。
沒過多久兩地分居帶來的隔離，慢慢就再也沒了聯絡。沒有誰正式提過“分手”二字，反正就在其中一個人沒有再回另外一個人最後短信的時候就很有默契的選擇相忘於人海。
成年人的世界大多自顧不暇，情愛不是主角。
嚴婕男朋友很快就結婚生子，後來被調到了一個待遇很好的工作崗位。據說老婆孩子、熱炕頭，在老家那個小地方生活得很滋潤。
嚴婕讀研和工作後，也短暫開展過幾段戀愛。
不知是不是緣分未到，她把自己活成了小資剩女。反正這個城市裏不結婚的女人很多，大家都見怪不怪。
大城市海納百川，不似老家小地方封閉保守。
嚴婕生活的很開心，她每天下班後不加班的日子裏，做做瑜伽看看電影，要不就和朋友逛街吃飯做美容。
她其實非常滿意自己現在的生活，除了那個不盡人意的直屬上司。
03
話說那天嚴婕突然接到多年不聯繫男友的短信，上面只有簡短的幾句話。
“好久不見，我正好出差路過。有空的話，我請你吃個飯敘敘舊。”
心情不好的嚴婕，想到沒想就答應了。
在這個大城市生活久了的人，不知不覺就會有個習慣。就是成年人的交往中，儘量不給別人添加麻煩。
好事情可以分享，壞情緒請自行消化！
誰都在為高節奏的生活奔波忙碌，疲於奔命。身上的那根弦都已經在壓力中繃到極限，除了幾句空白的安慰話其他都已經超出了自身能承受的負荷。
所以這座城市的成年人，情緒上都很自律。
嚴婕在這個城市不缺朋友，但知根知底又能讓她任意傾訴的對象還真是個“稀缺貨。”
如今初戀男友的出現，很好填補了這個空白。
下班後簡單在衛生間補了個妝，鏡子裏的女人靜靜欣賞著自己的音容笑貌。她這些年保養得宜，這座城市沉澱多年後海派文的化薰陶讓她多了幾分洋氣與風情。
她除了眼角有點點細紋，整個人的狀態完勝大學時期。退去青春期青澀的她，如今舉手投足間散發著成熟的女人味，宛如一顆熟透了的水蜜桃。
她常年健身，臀部已經練成了市面上最流行的“蜜桃臀”。臀部往上的二八細腰，讓嚴婕擁有了極佳的黃金腰臀比例。
04
果不其然她一出現，初戀男友陳羽的眼睛就閃過絲亮光。
倒是陳羽看上去油膩很多，隱隱有了地中海。
當年人人都說是嚴婕高攀，畢竟陳羽是公務員家庭出身，人也長得精神帥氣。
而上大學的嚴婕，言行舉止有點憨憨的……
嚴婕用眼角的餘光打量了一番昔日的戀人，然後自信滿滿地入了座。對於男人眼裏掩飾不住的欣賞，她非常受用。
陳羽選了家氛圍不錯的餐廳，殷勤地幫女人夾菜倒飲料。兩個人倒也沒啥生分，聊聊往事和同學們的近況一頓飯就在愉快的氣氛中結束了。
飯後男人買完單，戀戀不捨地盯著嚴婕直看。
嚴婕早也不是那個不懂世事的小女孩，當然明白男人眼中欲語還休是什麼意思。
何況兩人也不陌生，大學就已經有過幾次點到為止的深層次交流。不過因為那時民風沒有現在開放，只能在沒人的角落裏偷偷進行。
更加不可能明目張膽去開房，一旦被抓住那是要被退學處分的，所以兩人始終沒有機會跨出最後一步。
學生時期倆人親密接觸的過程遺憾而又刺激，如同飲美酒入喉，剛感受到濃郁的味道來不及細品，液體就已經順勢滑入了身體的某個深處。
讓人百爪撓心般念念不忘………
曖昧的氣氛把飯桌上男女的心撩撥得七上八下，只是誰都覺得初次見面立刻就發生點啥太過唐突。
於是男人一邊說著家長里短轉移話題，嚴婕趁機大倒職場上的苦水。
男人和女人頓時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覺，約定一個多月後的春節假期嚴婕回老家時男人親自去火車站接她。
嚴婕家在郊區，距離火車站30多公里。
就在兩人心猿意馬時，男人妻子的電話打了進來。電話裏傳來女人的抱怨聲，兒子此起彼伏的頑皮搗蛋聲……
嚴婕起身告辭，男人捧著電話遺憾看著女人遠去的背影慢慢消失於眼前。
05
接下來的日子平靜而安逸，嚴婕的上司因春節臨近特意請了年假和家人去國外度個悠長的假期。
陳羽的工作似乎也不忙，每天早晚都會在微信裏問候嚴婕。偶爾還會送束鮮花來她辦公室搞個意外驚喜，兩人都找回了初戀時的記憶。
陳羽還是那個善解人意的男孩，嚴婕總會把過往的回憶一遍又一遍從腦海中拾起又放下。
為了即將到來的假期，嚴婕特意去挑了套內衣。出發時她做了美甲，也去種了睫毛。
把自己從頭到腳的每個細節都武裝到位，力求完美。從火車上一路哼著歌走下來，就在月臺上看到了陳羽的身影。
嚴婕滿臉的吃驚，春運期間是不能買站臺票。
她朝著男人走去，男人飛速向她奔來。
那一刻倆人同時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嚴婕對著接過自己手裏行李的男人說“你怎麼買到站臺票進來的啊？”
“我是交警，這片就是我負責的區域。”
“哦哦，沒想到你如今這麼能幹了？”
“一般、以後有啥事直接來找我。”
“呵呵。”
嚴婕特意買了晚上到達的火車，此時已夜幕低垂。心照不宣的男女就近找了家賓館，一解了多年前的遺憾。
翻雲覆雨後，意猶未盡的男人激動擁著女人說“如果當初我們結婚了該多好啊！”
嚴婕慵懶的姿態像極了一只貓咪，她嬌媚笑著說“那你離婚娶我啊？”
男人連忙點頭，趁機把家裏黃臉婆的缺點好好控訴了一遍。
男人和女人虛情假意地熱情著，卻又是真心實意地相談甚歡！
其實嚴婕當時只是為了不打破美好的氣氛，說得一句玩笑話。放著好好的小資日子不過，去給人家當後媽？
女人在心裏輕輕哼了一聲，預備從床上起身。
男人看著女人含情脈脈的眼神，再次雄起。
06
隔天心滿意足的兩人，再次情意纏綿後就各自分道揚鑣。
把嚴婕送到家門口的時候，男人對著下車女人側面說“你把回程票的時間發我，我過來送你到火車站。”
“春運人多擠來擠去，我到時候直接找人把你送到火車上。”
為了男人的這份體貼，嚴婕斜斜飛了個媚眼。
接下來幾天大家都按部就班過著喜氣洋洋的日子，嚴婕的弟弟初二就隨老婆去了娘家過年。
初四早上難得放鬆的嚴婕還在床上迷糊著，突然就被媽媽的砸門聲給吵醒了。她滿臉不高興嘟囔“大清早的，幹嘛啊？早說過了，我不吃早飯。”
“別睡了，你弟弟出了車禍。”
嚴婕瞬間清醒了，顧不上穿衣服就沖下床把門打開了。媽媽焦急地催促她趕緊換衣服出門，弟弟這會兒應該在交警大隊等待處理。
等到一家人急急忙忙趕到市區火車站附近的交警大隊，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他們在交警的陪同下見到了形色憔悴的弟弟，才幾日未見仿佛換了個人似的。
頭髮淩亂耷拉在臉上，滿臉的鬍子拉碴。
出了車禍後的驚魂未定，讓他眼底有了重重的黑眼圈和鐵青的臉色。
好在弟媳留在娘家沒隨弟弟一起回來，不然有孕在身的弟媳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她肚子裏可是他們老嚴家三代單傳的血脈。
猛然看到親人的出現，弟弟恢復了幾分清醒。
他湊到家人面前，大聲說“你們有沒有什麼熟人在交警系統工作的，趕緊找人幫幫忙。”
“這地方不是人呆的，我昨天一整晚眼睛都沒閉上過，現在頭還死命的痛。”
說完雙手抱頭，蹲在地上不願再起身。
07
嚴婕聞言眼前靈光乍現，陳羽那天好像說過自己在交警部門工作，負責的區域就是火車站這片。
她來不及多思考，拉過從她身邊路過的年輕小交警問到“麻煩你問一下，你們這邊有沒有工作人員叫陳羽的。”
“你說得是我們陳隊吧？”
“你是他什麼人？我打電話叫他過來。”
“我……”
嚴婕猶豫了片刻，給自己找一個合理的身份。
“我是他同學，我姓嚴。麻煩你幫我找他一下，謝謝啊！”
年輕的小交警抓起身邊的電話機，隨手就撥了幾個數字。
“陳隊、你朋友找你，她說她姓嚴。”
“現在人就在拘留室外面……”
不到二分鐘年輕的小交警掛掉了電話，歉意的說“不好意思啊，我們陳隊出任務去了。”
嚴婕詢問的話還沒說出口，他就匆匆離開。
嚴婕給陳羽發了短信，一分鐘過去沒回。
不死心的她再打電話，才發現手機關機。
陳羽此刻就呆在辦公室，他聽說嚴婕來了就條件反射般立馬關掉了自己的手機。他不想在工作的地方與一個漂亮洋氣的女人牽扯不清。
萬一被好事者看到，影響惡劣。
他妻子就出身於公安世家，誰知道自己現在工作的交警大隊裏有沒有她家熟人。
萬一………，妻子是知曉嚴婕是自己的初戀。
雖然上一次的偷情讓他念念不忘，但嚴婕最後那句“那你離婚娶我啊？”
至今回想起來都心有餘悸，她那樣一個享受生活的女人是萬萬不可能做賢慧的妻子。
嚴婕身上黑色蕾絲內衣的牌子他認得，陪老婆逛街時見她拿起又放下，最終還是捨不得買。
他在旁偷偷瞅了眼，那套內衣確實好看。
層層疊疊若隱若現的黑色蕾絲看著就讓人倍覺神秘，腎上腺忍不住分泌出激素。
當時他大手一揮就要讓營業員開票，老婆死命給攔住了。她伏在自己耳邊輕聲說“這一套加起來四位數，太貴了。”
陳羽聽完不可思議看了眼，就幾塊這麼少得可憐的布竟然買這麼貴。買這個的女人是有多敗家啊，簡直是瘋了。
還好自己的老婆沒失去理智，他慶倖得笑了。
沒想到那套讓他記憶深刻的內衣，那天竟然穿在了嚴婕的身上。別說在她凹凸有致身材的烘托下，那套內衣確實很誘人。
想到這他咽了咽口水，嚴婕弟弟的事故他簡單從值班交警口中瞭解過前後發生的情況。被撞的人如今還在醫院就醫，擅自提前放人回家自己是要承擔風險的。
如今到處都在嚴打，萬一被人抓住小辮子。
08
上次岳父隱隱和自己提過，年後系統裏會有次大的人事變動。更是話裏話提點他，這段時間務必好好表現。
念到這陳羽嗅到了危險的信號，趕緊拎起包準備回家躲開嚴婕。
就在他把辦公室大門打開時，沒想到門外站著一臉冷笑著的嚴婕。
女人沒說話，但眼裏的嘲笑發揮得淋漓盡致。
“你怎麼來了啊……”
“你上次不是說，有事可以找你幫忙？”
“可是我現在馬上要去市里開會，時間來不及了。這樣你先把事情發我手機上行嗎？”
“你手機關機了。”
“哦、是嗎？”
“可能沒電了，我一會就充電。”
“行嗎？”
男人狼狽地急於離開，女人看著前幾天還在床上與自己情意綿綿的男人心底的涼意一絲一絲從腳底滲透到了全身。
最後她側身，讓出了大門的位置。
多年的職場生涯，讓她成為了那種懂得控制局面的人，對人對事都能有種張弛有度的判斷。
男人見狀連忙沖出了門外，可能太過心虛讓他還不忘回頭說“記得把事情發我手機上啊。”
女人沉默，只要大家都願意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那就真的什麼都沒發生過。
嚴婕二話不說掉頭去了醫院，見被撞的司機。
她和家屬商談了半天，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後付了8萬的賠償費和承擔全部的醫藥費後對方終於答應和解。於是隔天約好去了交警大隊，雙方辦理了手續。
嚴婕過完春節的假期，收拾行李準備去火車站時收到了陳羽的短信。
“我最近很忙才空下來，你弟的事怎麼樣了？”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儘管開口。你幾點的火車啊，我過來接你。”
此時黎明漸漸來臨，窗外的曙色湧進了室內。於是黑夜蘇醒了，賜給了人們看清萬事萬物的視覺。
嚴婕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默默把陳羽拉入黑名單。
各懷心事的男女，餘生不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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