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狀況
周照七十七歲,老伴兒走了七年,他有兩個兒子 ,一個女兒。周照的兒和女早已成家立業,各自都有自己的家庭,他們分門另住,兒女雙全。周照單獨過。
周福和周照是雙胞胎弟兄。周福是哥,周照是弟,親弟兄兩個。
儘管弟兄兩個在一個院落裏居住,各做各的飯,各住各的屋,各躺各的床,各睡各的覺。
平時,弟兄兩個也有往來,那是冬天坐在院落裏曬太陽的時候。
彼此身染病症,種莊稼、收莊稼,趕集買東西,相互幫忙,至於經濟、物品、購物什麼的,還是分得很清的。
誰都不會沾誰的便宜,必須丁是丁卯是卯,一是一二是二。
周照說:“我年齡大了,和兒女們住在一起不行。他們嘴裏不說,實際是嫌我邋遢。我和哥住在一起沒事,俺弟兄們幾十年了,誰都不嫌棄誰,相互之間,也有個照應。”周福也是這樣說的。
周照長得跟動畫片裏的“光頭強”很相似。村裏的許多人,通常都叫他“強哥”。對於老少爺們這樣的稱謂,周照不反對,也不贊成,只有接受。周照說:“別人叫我什麼不重要,只要不罵我就行。誰敢罵我,我懟他。”

每年六百塊錢不能少
周照說:“我有兩個孫子,兩個孫女,一個外孫,一個外孫女,總共六個孩子。每年春節每個孩子一百塊錢的壓歲錢,一分錢都不能少,十幾年了,都是這樣。”
老趙說:“你現在老了,掙不來錢了,沒錢,弄錢困難,大的孩子,可以不用發壓歲錢。”
周照一臉嚴肅的說:“那不行,我承諾過的,等他(她)們都會掙錢了,就不發壓歲錢了,我要言必行,行必果,這樣做才對。”
這個時候,我對周照充滿敬意。
同時,我用鄙夷的眼光看著老趙。出於禮節,我沒有說話。
就這樣,當時,時間大約僵持了兩分鐘。我感覺這時間太長。
周照很精,接過話茬說:“我發的壓歲錢,都給自己的孫子輩了,能虧多少?不就是錢嗎,我少花些,多給他們一些不就得了,多大的事呀,其實,不算事!”
為了打破當時鴉雀無聲的尷尬,我笑著說:“你這樣做,是不是想給孫子輩一個念想,成為他們今後懷念的一個實證。”
周照說:“念想不念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只要記住春節的時候,我給他們錢就行了。最起碼,這些孩子們不會罵我吧。”
我聽了周照的話,不由自主的對他充滿了一種敬意。
我用尊重的眼光看著他……

背《毛主席語錄》
周照沒有上過學,不識字,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那些年,群眾們吃大鍋飯,吃飯前後,要背誦《毛主席語錄》。
周照最害怕的就是幹部抽查,“單個兒訓練”。
他不識字,記性不好,所以,不會背《毛主席語錄》。
因為這,領導沒少批評他。
領導私下裏說:“周照,你說的做的都沒毛病,為啥背《毛主席語錄》背不成?一天學會背一句,這麼長時間了,都學會背了。我就不相信,你有這麼笨!”
周照說:“俺沒上過學,腦子笨,說話中,幹活也中,就是背書、識字不中,你說啥辦法咧!”
當時,周照會來事,二話沒說,偷偷的給領導送了一斤白砂糖。
從那以後,領導在抽查的時候,就不讓周照背《毛主席語錄》了。對於領導的照顧,周照心知肚明,打心眼裏表示感謝。

沒錢辦年貨
有一年,周照的大兒子在外面打工,沒有掙住錢。臨近春節的時候,沒有辦年貨的錢。他沒有辦法說出口,就在周照的住室裏唉聲歎氣的走來走去。
周照看出了大兒子的心事,就獨自走到臥室,打開箱子的鐵鎖,拿出了一千塊錢。走到兒子跟前,把錢遞給大兒子。
周照說:“沒錢過年就說一聲,咱們是父子,我給你錢辦年貨也沒啥。這錢給你了,我就不要了。你出去買東西吧。”
周照的大兒子接過錢,百感交集的說:“我沒文化,又沒有技術,出去打工不佔優勢,到省城轉了一圈兒,本來想找個活兒,掙些錢,回來好過年,結果卻找不來活兒,沒有掙到錢,慚愧呀!”
周照說:“以後,手頭沒錢就找我,我給你錢,咱醜話說前頭,這一次,我給你的錢就不要了,以後,給你錢,是借給你的。”
他的大兒子拿著錢,“哎”的一聲,走出屋,買東西去了。
還有一年,大年二十九了,其二兒子家還沒有買肉。周照那時能幹活兒,手頭有錢,於是就到賣肉的地方給了人家五百塊錢,然後說:“我給你五百塊錢,等會兒我的二兒媳婦來把肉拿走。”
周照來到二兒子家,其兒媳正在洗衣服。他說:“等會兒你去咱村賣肉那兒,把肉弄回來,我給了他五百塊錢,你不用掏錢了,把肉拿回來就行了。”
然後,周照走出兒子的家門。
其兒媳看著他的背影,流下了感激的眼淚。
有年春節前,周照的女兒來找他,一臉虔誠的說:“俺家才蓋了房,錢花光了,現在該過年了,咋辦咧?”周照說:“修房蓋屋是正事,都要花錢。給你一千塊錢夠不夠?”他女兒說:“差不多。”周照說:“那就給你一千五。”他女兒臨出家門兒時說:“爹,等來年,我們手頭有錢了就還你。”周照說:“還啥呀還,不用還,拿去花吧。”周照又說:“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是她有難處咱還得管。必竟有親情,血濃於水嗎!”
我們從周照的身上看到了一種偉大,平凡中的偉大。

一棵樹賣了兩回
有一年,周照種的一棵樹該賣了,收樹的人對他說:“老鄉,你種的這棵樹不賴,咱不還價,一口價,五百塊錢,我先給你一百塊錢訂錢。”周照說:“行。”於是,這個事就這麼成交了。
後來,周照左等右等,一個多月,不見收樹的人來把樹弄走。
周照靈機一動,有了主意。
他又找了個買主,把樹賣給他。
兩個月頭上,交訂金的收樹的人來了,找到周照,嘴裏說:“老哥,這段時間我忙,沒顧上把樹弄走,現在我有空了,我來把樹拉走。”周照說:“走,咱去看看。”他們來到現場。收樹的人問:“樹咧,樹弄哪兒了?”周照說:“就是啊,樹弄哪了,肯定是你弄走了。”收樹的人說:“我沒有啊。”周照說:“你都給我一百塊錢訂金了,這樹不是你弄走了,是誰弄走的?肯定是你弄走的,我的這棵樹說好了五百塊錢,我沒有給你討價還價,你把樹弄走了,都不跟我說一聲,我的這棵樹就值一百塊錢呀!不行,咱得到派出所裏說一說。”
周照和收樹的人,吵吵嚷嚷的來的派出所,員警通過調查,認定收樹的人沒理,就這樣,周照的一棵樹賣了兩回。本來值五百塊錢的樹,結果他弄了一千塊錢。
後來,周照給村裏要好的朋友說起這個事,朋友說:“周照呀周照,你弄這算是啥事?!”周照眼瞪得像牛蛋,一臉嚴肅的說:“啥事,就這事,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