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夢見那座山了。 一條階梯垂直地從山頂吊下來，頂上連著道觀，底下連著半山平臺。 想登上去，可我不敢; 身處半山腰，下去也是困難重重。 就像我們的婚姻，不想繼續，又不忍放棄。
為了愛情，我決定下嫁
我今年32歲，結婚5年，想離婚，想了半年。 5年前，我放棄了娘家的一切，嫁到廣西貴港，一個五線城市，因為愛情。
我們相愛了7年，中間分分合合，卻又執拗地要在一起。 當我摸著肚子，跟媽媽說“我懷孕了”時，她不說話，就像沒有聽到一樣。 仿佛一個世紀那麼久，終於，媽媽問我想吃什麼，做了一頓午餐，為早上迫不及待開的花，為院子里早熟掉下來的果，為即將離開的女兒。
我沒有去過他家，媽媽說，你嫁得那麼遠，是要吃苦頭的。 但我還是選擇了愛情，跟他來到了貴港。 先買了鑽戒，然後去登記結婚; 他摟著我拍照、曬朋友圈。 我們結婚的消息炸開了，同學都來恭喜我們。
我們的第一個家，租的是兩室一廳。 那是6月，會有玉蘭花香飄進來。 9月，我生下了安安寶寶，坐月子的時候，還會有桂花香飄進來。
我們還一起爬過貴港的白石山。 我愛它，所以要攀登它，哪怕只有一條路。 就像我們的愛情，始於2010年，只有一條路：攜手走下去。
可是現在，我面對這座山，上也上不去，下又下不來。
初戀精神出軌，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錯
我決定再去一趟白石山。 白石山又叫「一線天」，因為山與山之間僅僅夾著一條能並排容納2人的石頭小道，陡峭得近乎垂直，爬上去的時候，抬頭能看到一條線一樣的天空。
站在“一線天”的山腳下，抬頭就是近乎垂直的石梯。 踏上第1組石階輕鬆愜意，就像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他從隔壁的大學來我學校推銷電話卡，興許是陽光很好，我覺得他有點兒帥，又興許是身在異鄉，同是異客倍感親切。 來到第2組石階順理成章，我想起他發短信追我：“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我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後來他才告訴我，以為當時我會猶豫一下，沒想到這麼快就同意了，他高興了一個晚上。 這一步，走得好輕鬆。 就像腳下的石階，開始了其實也沒那麼難。
邁向第3組石階不假思索，思緒飛回我們剛在一起的日子。 我們手拉手逛遍了他的校園和我的校園。 舍友笑我，跟男朋友去小樹林。 是呀，山頂的激吻、樹林裡的呢喃、飯堂裡的共餐、球場邊的助威、KTV裡的表白，我們有過這樣羨煞旁人的甜蜜時光。 這時候我感覺臉紅了，不知道是因為心裡熱，還是因為登山正在興頭。
登上第4組石階有點兒氣喘，回憶起我們短暫分開的一段時間。 他要去市裡實習，每天晚上我都跟他聊到手機發燙，一有機會就想跑到市裡找他。 沒過多久，他說要去內蒙古工作了。 這時，一陣山風將我帶回漫漫登山路，我打了個寒顫，緊了緊衣襟，怕因為登山感冒了，就像那時候怕天長地久只是一個傳說。
猶豫著，我來到第5組石階跟前。 隨著腳步落地，我想起我們曾經的巨集偉計劃—找個中點站，成都或者其他城市，週末兩天就可以相聚一天。 可惜，地圖翻爛了，我們分手了。 這時，腳下石階濕滑，我差點兒摔了跟頭。
艱辛地爬向第6組石階，回頭一看竟然已經爬了這麼高。 抬首，太陽射向眼睛，恍惚想起我們分手的日子里，我重回單身。 我的心空不出來，每天聽著王菲的《旋木》，邊聽邊流淚。 我另外申請了一個QQ號，偽裝成陌生人加他，和他聊天，給他唱歌，下意識地不顧一切挽留他。 就像此刻下意識地往上爬，慢慢地，我還是越爬越高了。
終於走向第7組石階。 邁向這步真不容易啊！ 我想起那天用舊QQ號問他要一份檔，他給我發了3個字：“和好吧。 “我怦然心動。 他給我刻了一個「天南地北雙飛客」的木梳，我們和好了。 也許，從我第一次給他唱歌開始，他就知道，這個五音不全的人，一定就是我。
收回思緒，看看腳下，石梯已經爬了一半。
鼓起勇氣爬第8組石階，就像當初鼓起勇氣的雙向奔赴。 他說他要來廣東工作，跟我結婚。 我害怕了，害怕媽媽不同意，害怕我們在廣東混不下去。 但是再見到他，還是飛奔過去抱了個滿懷。 我離不開這個男人呀！ 這時，我回頭看了看，走過的石梯又陡又窄，嚇得腿都軟了，只好向前看。 前面“一線天”的光鼓勵著我繼續走，興許，那裡會是幸福的未來呢。 鼓起勇氣邁向第9組石階，我痛苦地掙扎著。 想起那時，他輾轉深圳、廣州、佛山，哪裡都沒有合適的工作，不適應卷翻天的人才市場，像我一樣，待在廣東焦躁不安。
走向第10組石階，身體推著我走到了這一步。 那時，我意外懷孕了，寶寶推動了我們在一起。 也許是因為孕激素，我覺得日子很幸福，爸爸媽媽也沒有反對我們，我可以回到廣西了。 這一路走來真不容易，我看到石階旁珍貴的石斛，小小的一棵從夾縫裡長出來。 看到石斛寶寶，我心裡充滿驚喜，高興地爬向第11組石階。 後來，寶寶出生了。 出了月子，我找了2份工作，還擺地攤補貼家用。 疲憊浸入我的骨髓，帶到五臟六腑。 這時候，爬山的腳突然抽筋了，疼得我“啊”地叫出來。 這勞心勞力的白石山，快讓我散架了。
艱難地踏上第12組石階，回憶再次襲來。 寶寶1歲了，我們看上了一套房，南北通透，採光很好，步梯6樓，後門出去就是小學。 52萬元，首付20萬元。 我們湊了湊錢，咬咬牙買了。 二手房不用裝修，拎包入住。 我感到幸福好像又回來了。
攀向第13組石階，氣喘吁吁。 上坡路總是很吃力，那時的我終於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每個月的工資剛好夠還房貸，他的工資則用於生活開銷。 我們的小日子開始一馬平川地過下去了。 這樣也挺好的，不是嗎？ 可是，他的缺點實在是太多了，愛打麻將、愛抽煙、愛喝酒。 寶寶哭鬧他從來不管，家裡缺什麼也不會主動去買。 就是這樣的他，竟然還去聊騷。 跟別人說曖昧的話，給她發生日紅包。 每天微信聊天，就像我們當初談戀愛一樣…… 想到這兒，煩躁的情緒蔓延開來。 這一次，我真的想下山了，我堅持不下去了。
靠著牆，我歇了歇，向上望，好像有個平臺。 我猶豫著登上第14組石階，瞬間又回到難過的情緒裡。 我為了愛情來到這裡，什麼都不要，只要愛情，只要跟他在一起。 如今的堅持又有什麼意義？ 索性寶寶也不要了，離了罷了。 跺跺腳，腳心生疼，這沒完沒了的石階，什麼時候才能走到頭？
扯著山間的藤蔓向上攀爬，第15組石階，這是最後一組石階了。 我還是走到了這裡—半山平臺。 前面就是天梯了，一頭直通雲端的道觀，一頭連著半山平臺。 我既沒有勇氣往上攀登，也沒有勇氣馬上下山。 我困在了這裡。 我來回地踱步，上也不得，下也不得。 就如我們的婚姻，離了可惜，不離又走不下去了。
溫習浪漫，找到婚姻真諦
我找了個角落坐下來，打開手機，翻開聊天記錄，熟悉的頭像，備註從“最愛的”改成了“孩子爸爸”。 最近的聊天是“安安生病了，你帶他去看看吧。 “”媽媽的電話卡沒有話費了，充一下。” “我今天加班不回家吃飯了。”
他向我解釋，說只是想排解一下壓力。 我問他到底有幾個曖昧物件，他當面拉黑了5個人。 我的冷笑要從鼻孔裡透出來了。 原來，戀愛時的有問必答，不過是他的本性。
可我還是放不下啊！ 我迎風流淚了，這風吹了億年，見多了世面，不會笑我傻。 到底怎樣選擇才是正確的？ 我無法開口跟媽媽訴說，因為她會擔心; 我無法向朋友傾訴，因為她不懂我的處境得失; 我無法逃離，因為寶寶還小。 可是這沒有愛情的日子，讓我怎麼面對？
還愛嗎？ 我捫心自問。 答案是肯定的。 還能走下去嗎？ 我晃神了，彷彿有雙手要從高處把我推跌到山底。 他是孩子的親生爸爸，沒有了愛情，也會有養育孩子的責任。 我可以跟他簽婚內協議，還要爭取家婆的支援。 自己媽媽的話，他總能聽得進去吧。 愛情還有可能回來嗎？ 我選擇回到原點。 陡陡的石階，我又走了一遍，把溫馨的、心動的感覺又溫習了一遍。
這時，他打來了電話，故作輕鬆地問我什麼時候回去，絮絮叨叨地說兒子的事情。 我突然想通了，其實這一路，我們都沒有錯，每一步都算數，不是嗎？ 只是因為生活的瑣碎，讓我們忘了心動的感覺。 婚姻就像一輛車，主駕累了，也該換副駕開一段。
也許，我們缺的只是看起來無用的「廢話」。
“我想你了。”
“心情不好，我們一起去吃街角的牛雜吧。”
“你在幹嗎？”
“我去找你！”
我突然覺得慶幸，慶幸沒有選擇上天梯，開啟第二段旅程。 趁天沒黑，我還趕回家裡。
再見了，白石山。 謝謝你，拯救了我的愛情，也包括我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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