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狀況
老屈好顯擺,按照農村的話來說,就是“露求能”。幾十年了,他都是這樣,從來都沒有尋求過什麼真正的改變。
在他們村,百分之八十的村民,均是他一個大家族的。
他們村有外姓,姓李,姓苗和姓趙,這些人,只是極少的個別住戶,人口少得不能再少。因此,這些外姓人家,在他們村基本是沒有什麼話語權的。他們穩紮穩打地過好自己的生活。這些當地的外姓人,不要惹事,不要搬弄是非,更不要做別的什麼出格的事,這些人啊,老老實實做自己該做的事就可以了。至於其他方面的便宜,別說占了,想都別想,根本輪不上他們。很多時候,他們也想佔便宜,只是姓屈的人人多勢眾,姓屈的人往前一站,這些外姓人都很知趣,就不敢多言語了,只能乖乖地回家。
村裏的很多大的便宜,無一例外地都是姓屈的給占了。
別的外姓人,不敢多說一句話,只有萬般無奈地保持沉默。

杏熟了
進入今年六月份,河南很多地方的杏,到了成熟的季節。
老屈家種了兩棵杏樹,也到了成熟的時候。
今年,別人家的杏,收成不算好,結得不稠也不大。那些杏,稀稀疏疏地掛在枝頭。令主人多少有些傷感:“今年的杏啊,比住往年真的就差遠了,今年咋會這樣,真是邪門了!”
老屈家的兩棵杏樹,則與眾不同,他家的杏樹結的杏,既稠又密還個兒大,這下沒誰了,他家的杏,成了他炫耀的資本。
老屈看看別人家的杏,嘗嘗別人家的杏,不由自主地就皺起了眉頭,嘴裏說:“這杏,酸呢,酸得很呢,不好吃,真不好吃。”
他又品嘗一下自己家的杏果,那感覺:不酸,還甜,個兒大,肉厚,口感很好。老屈的那張既黑又紅且不白的臉上,頓時就露出幸福的笑容。平時,老屈喜歡抬高自己,還不忘貶低別人。
老屈總是笑著對村裏的杏,進行點評:“要說吃杏,還是我種的杏好吃。別人家的杏,就沒法跟俺家的杏相比較。有田家的杏,個頭兒不小,太稀疏,又不懂得管理,生蟲了,怪可惜的。愛敏家的杏,結的稠而密,不知道及早摘掉、儲存,被鳥兒叨了,挺可惜的。秀芳家的杏不小,結了幾個呀,連自己家的人都不夠吃。石滾家的杏,也不錯,可是,和以往簡直就沒有辦法比嗎!看俺家的杏,個兒大,飽滿,結得稠又密。我提前採取了防護措施,鳥兒沒有叨。要說這幾年的杏啊,還是俺家的好吃。至於別人家的杏,只有呵呵了,他們家的杏都不行啊!”
他這話,不但對家人說,而且對於村裏的人,也是這樣說的,並有走到那說到那的趨勢。
平時,老屈這樣的說法,有人贊同,有人反對,有人只笑不答,有人羡慕嫉妒恨。老屈才不顧這些呢,只顧自己說自己的。
李可喜背地裏說:“老屈呀,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喜歡顯擺,有啥顯擺的!喜歡抬高自己,貶低別人。他家的杏比別人家的杏結得好,有什麼了不起的。我感覺俺家的杏也不賴,比老屈家的都要好。咱村如果評比的話,俺家的杏在村裏應該首屈一指。”
李可喜又說:“老屈算啥人咧,你自己顯擺,不能貶低別人。你自己有本事,能耐大,又說別人不如你,這就不好了吧。我就看不慣老屈這樣的說法和做法。”
當然,這些話,都是背著老屈說的,不敢讓老屈知道。要不然,老屈豈能與李可喜善罷甘休!



明裏暗裏一齊來
屈大嘴是老屈近門子的侄子,個兒高,消瘦,胳膊和腿上青筋暴起,整個一個皮包骨頭,渾身上下,最突出的特點,就是嘴大,而且嘴不積德,嘴下不留情,能說的,不能說的,該說的,不該說的,不察言觀色,不管你聽熱聽不熱,只管往外撂。被村民送一個外號:屈大嘴。
有天中午,老屈在莊稼地裏幹完活,背著鋤頭回家。
屈大嘴閒暇無事,一個人抽著悶煙,蹲在村東頭的老榆樹下麵的青石板上納涼。
老屈從屈大嘴身邊路過,屈大嘴說:“叔,下地幹活了!來,坐這歇會兒,咱爺倆這麼長時間沒有在一起嘮嗑了,我挺想你的。”
屈大嘴一邊說,一邊從身上掏出一支煙,仰著臉遞給老屈。
老屈接住煙,緊挨著屈大嘴的身邊坐下,屈大嘴掏出打火機,給老屈點著了火,老屈抽著煙,嘴裏說:“現在你不忙了?”
“不忙了,成天不忙,整天歇,我是大閒人一個!”屈大嘴說。
當時,他們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聊著聊著,就聊到今年杏樹結杏果的事情上。
老屈滿臉堆笑地說:“今年要說咱村誰家的杏結得好,我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俺家首屈一指,無人能及。誰家的杏都不能和俺家的比。這絕對不是說大話的。”
屈大嘴急忙湊上前,擠眉弄眼地說:“叔,你說的是真咧?咋弄,讓我嘗嘗今年你家結的杏?”
當時,老屈迫不及待地說:“沒問題,咱爺倆誰跟誰呀,走,現在就走,去俺家,管你吃個夠。”
這個時候,屈大嘴和老屈急忙起身,向老屈家的方向走去。
十分鐘後,他們來到老屈家。
屈大嘴親自動手,摘了幾個杏,又擱水盆裏洗了一下,然後,細嚼慢咽地品嘗了起來。
不大一會兒,老屈得意洋洋地問:“這杏咋樣?可以吧。我不是老婆賣瓜——自賣自誇吧!”
屈大嘴眨巴眨巴那雙魚眼,然後,微笑著說:“叔,這杏啊,一個字,好,兩個字,真好,三個字,非常好,四個字,實在是好。這杏確實不賴太好了。”
突然,屈大嘴急忙扭過頭,陪著笑臉,看著老屈的臉色,不好意思地說:“有酒沒?酒癮發了。”
老屈說:“有酒,還有多半瓶古井大麯哩,你喝了吧,你知道,平時,我沒有酒癮,不喝酒。”
老屈又大聲說:“老伴兒,把上房屋那半盤花生米,多半瓶酒掂出來,讓大嘴吃、喝了。”
老屈老伴兒,響亮地答應了一聲,掂出了花生米和酒。笑著說:“大嘴來了?給,喝酒吧。”
屈大嘴沖著老屈老伴兒笑了笑說:“嬸,我來了,你們還沒有吃午飯吧?你們趕緊吃飯吧。”
老屈老伴兒說:“準備做飯。”
老屈看著老伴兒的臉色說:“多下一碗麵條,讓大嘴在咱家吃飯,吃了飯再走。”
屈大嘴說:“我喝酒後,就不吃飯了,今天中午,這酒,就著這花生米,一吃一喝,可得,嬸,你忙吧,下麵條去吧。”
屈大嘴吃花生米,喝酒後,一路小曲兒地走出了老屈家的大門。
要說這屈大嘴,是個實不多見的“不敢沾”。在往後的日子裏,他只要沒事,就來老屈家轉悠。老屈家有人時,他就正大光明地吃杏。屈大嘴吃著裝著,給別人分著。老屈老伴兒看在眼裏,記在心裏,流露出難看的表情。老屈家沒有人時,屈大嘴就偷著吃杏。
後來,老屈從鄰居那裏聽到了這些事情,他逮住屈大嘴一通數落,屈大嘴就不去老屈家了。

杏樹枝搬折了
後來,老屈邀請鄰居屈老三,到自己家摘杏。
說起這個事,那可有的說。
要說這屈老三,說話沒輕重,辦事沒分寸,完全是想到哪兒,說到哪兒,想到哪兒,做到哪兒。既不看別人的臉色,又不顧及別人的感受,他就是一個大老粗。
那天一大早,老屈站在屈老三的大門口,扯著喉嚨反復喊:“老三,老三出來,幫我摘杏。”
屈老三答應:“中啊,稍等一會兒。很快就到。”
十分鐘後,屈老三穿個褪了顏色的黑背心,紅馬褲,髒兮兮的穿著拖鞋,揉著惺忪的睡眼,從家裏出來。嘴裏問:“哥,天這麼早,都開始摘杏啊?”
老屈笑了一下,急忙回答:“都早上八點多了,還這麼早哩。今天咱把杏摘完,免得鳥兒把它們叨了,怪可惜的,我不瞞你說,這可是我的最愛啊。”
老屈又說:“你吃飯了沒?”
屈老三說:“我才睡醒,剛起床,沒有洗漱,更沒吃飯呢,哥,眼下就我一個人,懶散慣了。”
老屈大聲說:“老伴兒,打三個荷包蛋,老三還沒吃飯呢!”
趁著老屈的老伴兒打荷包蛋的功夫,他們兩個開始摘杏。
十分鐘後,老屈老伴兒端著碗,走到他們跟前,笑著說:“老三,給,專門給你打的荷包蛋。”
屈老三急忙從杏樹上下來,端著那碗冒著煙的荷包蛋,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當時,老屈一個人在樹上摘杏。
屈老三接過老屈老伴兒,端的一碗荷包蛋,風捲殘雲,三下五除二,就把它吃完了。
然後,屈老三繼續上樹摘杏。
只聽得“哢嚓”一聲,杏樹枝被屈老三搬斷,他失去平衡,打一踉蹌,從杏樹上掉了下來。
老屈急忙問:“老三,咋樣?”
老屈老伴兒連忙從廚房屋跑出來,打算看個究竟。
屈老三皮笑肉不笑地說:“沒事,只是身上劃了幾道血印。”
在杏樹上的老屈,往上一看,樹梢搬斷了,臉上露出不高興的神情,他大聲怒斥:“老三,咋把樹梢搬斷了,來年咋往上長咧?!你咋這麼不小心,真是的。”
屈老三說:“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身上還劃了幾道血印呢!”
老屈歇斯底里地怒吼:“你強啥呀強,你把我的樹梢搬斷了,你還有理咧,你有啥理呀!”
老屈的這聲怒吼,不打緊,屈老三真的生氣了。只見他氣得臉紅脖子粗。然後,拍打一下身上的灰塵,獨自一個人回家去了。
屈老三走進自己家的門樓,“嗵”的一聲,關上大門,任憑老屈老伴兒怎麼敲門,屈老三就是不開。
老屈對著老伴兒怒吼:“你回來吧,這樣不講理的人,答理他弄啥?他有啥了不起的!這傢伙,就是個愣頭青,看他那熊樣子,從今往後,不准再答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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